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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金瓶梅》到《红楼梦》:饮食的精致化与贵族化_食材_菜品_方法
发布日期:2025-05-23 15:41    点击次数:68

《金瓶梅》与《红楼梦》的饮食都极其注重色香味与养生功效。由于交通的便利和市场的需要,《金瓶梅》与《红楼梦》饮食与物用非常丰富,来自全国各地,尤以北方本地产品与江南产品居多。临清、北京都是物产丰富的地方,所以时令瓜果、家畜家禽等大都是本地所产,偶有例外。两部书喜爱的江南所产以茶、酒居多。《金瓶梅》中南北食材均能进入餐桌,因山东靠海,还可以吃到鱼虾一类的海产品;《红楼梦》不光有南北食材物用,还有许多舶来品,诸如外国进贡的暹猪、暹罗茶、汪恰洋烟,甚至还有药品“西洋贴头疼的膏子药”,被叫做“依弗哪”,名称有着异域风味。

食材的丰富多样是两部作品饮馔内容的共同特点。《金瓶梅》每一次宴席所列菜单和每一餐日常饮食的品种罗列都非常多样,譬如第四十九回西门庆又迎请宋巡按,又恰逢李娇儿生日,厨房准备充足,所以用来宴请胡僧的酒饭异常丰盛,先是“四碟果子、四碟小菜”,然后又端上四碟正式的大菜“案酒”,分别是“头鱼、糟鸭、乌皮鸡、舞鲈公”;然后又拿上四样“下饭”,有“羊角葱炒的核桃肉、(饣皆)(饣禾)样子肉、羊贯肠、滑鳅”,之后又是一道“一龙戏二珠汤饭”和“裂破头高装肉包子”,之后又是“骑马肠儿、腌腊鹅脖子”两样添换上来的肉菜;最后是水果和面点,“癞葡萄、流心红李子”和“鳝鱼面与菜卷儿”,被称之为下酒的艳物。日常饮食以第二十七回西门庆与潘金莲在葡萄架下消暑所吃果盒里攒就的“八槅细巧果菜”为例,分别装有“糟鹅胗掌、一封书腊肉丝,木樨银鱼鮓、劈晒雏鸡脯翅儿、鲜莲子儿、新核桃穰儿、鲜菱角、鲜荸荠”,下酒饭菜全是肉菜,但却是不同的肉类与不同的烹饪方法,并且会搭配一些新鲜水果,可以看出其饮食习惯青睐于多种食材搭配以下饭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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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红楼梦》乌庄头所交宁国府过年所用米粮禽畜的长单就可以看出贾府食材的丰富。单子上关于猪就有暹猪、汤猪、龙猪、野猪、家腊猪五种种类,羊有野羊、青羊、家汤羊、家风羊四种,另外还有许多野味,诸如大鹿、獐子、狍子、野鸡、熊掌、鹿筋、鹿舌等,产于中俄界河黑龙江和乌苏里江的鲟鳇鱼,产于海域的海参、蛏干、大对虾、干虾等。米粮有六种,分别是御田胭脂米、碧糯、白糯、粉粳、杂色粱谷。此外还有各色干菜。其余菜品散落于书中各处。其食材的贵族化在于许多菜品是宫内赏赐或是进贡的物资。

譬如第十九回元妃归省后从宫内赏赐出糖蒸酥酪,也叫“琼酥”,本是北方少数民族的传统食品,在清宫中也作为珍物赏赐;宝玉所吃“碧粳粥”、柳家的送给芳官的“热腾腾碧荧荧蒸的绿畦香稻粳米饭”,都是专供宫廷贵族享用的碧粳,也即上文所说的“碧糯”;“御田胭脂米”也即上文所说的“红稻米”,产量较低,苏州织造李煦曾受命为康熙在苏州试种红稻米,即可说明红稻米也是宫廷贵族御用之米;分发给各房太太小姐饮用的“新茶”可能是“进上”给元妃而留下的一部分供自己家用的茶叶;贾母所吃的“内造瓜仁油松穰月饼”,也是宫内所造。就连旧年省亲备膳的饮食器皿都力求靠近皇家气息,异常精美,宝玉养伤时想吃的“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所用的银模子,就是在模子上“凿着有豆子大小,也有菊花的,也有梅花的,也有莲蓬的,也有菱角的,共有三四十样,打的十分精巧”的花纹,连王熙凤都说“谁家常吃他”,不过是为了敬上时所用。

《金瓶梅》与《红楼梦》的饮食的制作方法既全面又奇特。烹调方法有熬、煎、炸、炖、烤、蒸、腌、熏、糟、卤、酿等,多达二十多种。有的时候还可以多种烹调方法连用,所以制作工艺复杂,如《金瓶梅》的“清蒸糟鲥鱼”、“酥油泡螺”、常二嫂做的“酿螃蟹”,酿螃蟹是用都是剔剥净了的大螃蟹,“里边酿着肉,外用椒料姜蒜米儿团粉裹就,香油煠,酱油醋造过,香喷喷,酥脆好食”,看上去略微复杂,但也是民间常用烹调方法。

《红楼梦》的“豆腐皮包子”、“油炸螃蟹小饺儿”、“茄鲞”等菜品的制作工艺就更显复杂了。茄鲞的制作方法是“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籖了,只要净肉,切成碎钉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钉子,用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就是”,虽然其余菜品没有写制作过程,但通过“茄鲞”也可想见它们的精细的制作过程了。复杂的制作方法表现出了古人乐于追求奇异味觉享受的闲情,只是相比之下,《红楼梦》的制作工艺更复杂一些,作为贵族之家食用的菜品,虽然食材普通,但讲究复杂制作工艺带来的多重混合的味觉享受。

《金瓶梅》与《红楼梦》皆注重养生,这与明代中晚期养生、尊生观念息息相关。日常生活中食材的新鲜程度是两部书所看重的,西门庆家饭菜都是趁食材新鲜及时吃的,吃不了就赏赐下人。一次西门庆送了应伯爵两尾鲥鱼,应伯爵送了兄长一条,留下一条糟了盛在磁罐内慢慢吃。在这里,市民阶层的省吃俭用与富户的对比反衬出了富户的奢侈与对饮馔的讲究。刘姥姥带了栽种的头起瓜菜来送给贾府的太太奶奶小姐尝鲜,正合贾母想吃新鲜的瓜菜的心意。虽然人们都注重新鲜食材带来的味觉享受,但仍有不同在其中,第一个不同点在于《金瓶梅》中的饮食偏向市井风味与富户口味,每日所吃肉类是非常之多的,菜蔬较少,这与他们的市民阶层、暴发户身份喜爱肥厚口味有关,但这在营养学上是不健康的饮食;《红楼梦》则荤素比较均衡,更注重养生。第一个不同点在于饮食的描写,《金瓶梅》很多地方只是用“鸡鸭鹅嘎饭”来笼统描写饮食的种类,较多重复;《红楼梦》细致描写了红楼饮食,绝少重复,还区分了各人的口味,阖府来看大多数人仍喜欢肉类,但细分开来,各人又有各人特色,譬如贾母老年人不爱油腻的食物,刘姥姥板儿缺衣少食,贾母吃剩下的饭菜对于他们来说是饕餮盛宴;宝玉和姊妹们也不喜大鱼大肉,口味以清淡为主,追求新奇的食材与精细的制作工艺。

养生的另一方面是滋补。《金瓶梅》提到了“羊羔美酒”、“汤羊美酒”、“羊酒”,“金壶斟玉液,翠盏贮羊羔”等菜肴。高濂《遵生八笺》记录了羊羔酒的制作方法:“糯米一石,如常法浸浆。肥羊肉七斤,曲十四两,杏仁一斤,煮去苦水;又同羊肉多汤煮烂,留汁七斗,拌前米饭;加木香一两,同酝,不得犯水,十日可吃”,其味极甘滑,能补元气、健脾胃。

《红楼梦》中也有类似菜品,书中的“牛乳蒸羊羔”是贾母所吃,并告诉宝玉和姐妹们这是“有年纪的人的药”,小孩子们吃不得。宋代苏东坡、黄庭坚亦用杏酪蒸羊羔,可见自古以来牛乳蒸羊羔就有滋补功效。此外《金瓶梅》还有“鸽子雏”、“羊贯肠”、“头脑汤”等,《红楼梦》中的“山药糕”、“茯苓霜”、“撕鹌鹑”等都是滋补佳品。大量食用具有滋补功用的菜品是富庶人家和养尊处优贵族家庭重要的饮食特色,这既是味觉的享受,也是明清两朝养生观的生动体现。

发布于:天津市